遇見妳在雨後五月。
從不知在塵世間,竟有如此脫俗的女子。洗禮後的大地,把妳襯得如六月新娘,一襲白裳,一抹淡妝,曳著蓮步,姿娜得泛起心湖漣漪,心底竊竊狂喜,彷彿註定妳是我今生歸宿。我的視線因為妳的出現,不再挪移,定定的泊在妳的四周,深怕妳似游絲的歲月,瞬間消逝。我努力在心中刻劃剛踏入紅塵初遇的妳。教授的言語,不再吸引我的注意,書本的螞蟻,早已換成妳的低語;妳的倩影在我腦海磅礡呼吸,妳的長髮早已攀爬我無心的菩提。這場突如其來的驚蟄戀情,像飛蛾撲火,像春蠶吐絲,至死方休。昨日不見妳,我的思緒早已沈寂,難耐的衝動,只為尋找蓮花叢中出水芙蓉的妳。然而,妳的蹤跡,是沙灘的沙,無痕,而我,已是無心。走遍整條中山北路,踏紅了滿布枝芽的繽紛,渴望在踉蹌的剎那,能接觸妳迎面而來妳的喜悅。
無論對妳如何癡狂,我卻似三歲稚子,不敢與妳親近,怕我的眼眸偷偷洩漏暗戀的心情。盡量逃離妳的視野,怕陷溺妳溫柔的波光,儘量遠離妳的氣息,怕沈醉在妳醇釀的酒罈裡。不知歲月流經幾載光年,才驀然發覺日月無光的不只是我,還有一直惦念我的妳。
不再猶豫,不再遲疑,只擔心停在波濤滿天渡口的妳,不再熟悉。而妳依舊如昔,我已熱淚無語。
昨夜趕著夜車想妳,只想告訴妳我已解甲歸來。
不顧火車的顫抖,急於尋找藍色的話筒,手裡握著銅板出汗,毫不遲疑的將它投擲,腦海浮現妳的面容,在我波心盪漾。
從來就不曾想過,會有這樣的結局。彷彿世人背叛了上帝,地球停止旋轉。這仲夏夜裡的訊息,竟是寒風襲襲。妳女神的青睬本該吻紅我的面頰,豈知翻臉的撒旦,竟成為我夢裡夜夜敲門的訪客,使我沸騰的血液停止呼吸。多希望是我撥錯電話,在遠方無情的女子,不是妳。
妳在線的那端,是顆僵凍的心,而冰冷的話筒在我掌心溫熱,斷不去我的不捨,妳的驕矜,揮不去我的深情,妳的低語,不禁輕嘆,曾經曾經……。我的情絲,豈止似妳長髮飄飄而已。從世界屋脊的西藏源頭,汩汩的漂流著,流過五嶽爬過長城;在亙古的歲月,穿透了牛郎的眼,牽繫著織女的心,一直在妳的四周盤旋,何處不是?為了窺探妳的蹙眉笑靨,我從久蟄的蚌裡,翼翼伸出稚弱的唇鬚,拿著盤古開天闢地的斧,不惜將海水翻覆,將天地搖撼。
不信相柔情似水的妳,會在盛開的花季裡,將野豔的玫瑰,摘去那瓣令人沈醉的嫣紅。妳的宣告,是我的輓歌,梗在胸中的苦,是道無法申訴的痰,我不是歲月的對手,抵擋不住青春的滄桑。殊不知美麗的女子是否都像妳,若是,我願是隻化蛹的蝶,永遠自縛。
三十年後,陽光耀眼如昔,好久不見妳。
本以為起起浮浮的人事滄桑,該會撫平青春時的戀情,然而沒有。夢裡人影憧憧,忽滅忽明,我實不敢想像,妳今變得如何蒼老。每次夢醒,妳的面孔越模糊,衣服的顏色也越褪去,即使如此,在共織歲月裡,妳的笑靨,永遠清晰的嵌在眼裡、心底、無法抹去。細數髮上銀絲,不禁愴然。總以為妳會乘風踏月而來,卻不曾見過妳絲毫的蹤跡。
在這徘徊的動盪,常不經意的佇立在小站的出口,望著往來行人,看去彷彿每個都是妳。當我屏息細看,妳卻又如朝晨的輕紗薄霧,化作葉子尖端的一滴寒珠,消失無形。
心田的花園早已荒蕪,無心的傀儡即將逝去,希望在人生的盡頭來臨之前,能再見妳一面,即使妳已是膝下兒孫成群的痀僂老婦,亦是甘心。
今夜微雨,不知人生是否仍有夢……
COME BACK TO PARADIS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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